第024章|?膳馆苏张醉结义?灵堂父女伤别离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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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哦?”嬴驷看过来。

    “据林仙姑诊断,王后上一次是装病,这一次是真病,但病不至死,调养调养也就好了。臣以为,既然病不至死,何不借此压一下周室,因而仍旧说她装病。估计王后得知,觉得委屈,气郁加重,这才??”公子疾顿住,一脸自责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,”嬴驷紧盯住他,“王后不愿意女儿做我大秦国的太子妃?”

    “据西周公所说,雪公主愿意,可魏人不让。该到雨公主,魏人无话说了,但雨公主不肯!”

    嬴驷咬牙:“这个女人,可恶!”

    “驷哥,事已至此,该如何办为好?”

    嬴驷语气坚决:“她愿也好,不愿也好,本宫认定的东西,就是本宫的!”

    “臣弟晓得了!”

    “不过,”嬴驷缓和一下语气,“周室大丧,且缓他几日,再与他们计较!”

    公子疾点头:“臣弟遵旨!”

    夜深了,雨公主仍旧坐在闺房外面,如一根木头。

    侍女走过来,将一件外衣罩在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哀乐仍旧响着。宫城外面,不知哪儿响起二更的梆声,两种声音交融,汇成王城之夜的节奏。

    梆声消停了。

    姬雨缓缓起身,将早已打好的包裹背在身后,抱起凤头琴,一步一步地挪向靖安宫。

    靖安宫里,烛光点点,哀乐声声。

    宫中央摆着灵榻,王后静静地躺在榻上,身上蒙着一袭白缎。

    一身孝服的周显王守在灵榻前,神情木呆地望着灵榻上方的画框。画中的王后抿着嘴,甜甜地朝他微笑,仔细看,那笑容显然是挤出来的。灵榻两侧,顺溜儿跪着大小贵妃、几个王子和小公主,全都孝服在身,悲悲切切。

    姬雨抱着琴,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。

    内宰看到,拿过一身孝服帮姬雨穿了,又在她的头上扎上一条白色麻巾,另一条系在腰间。

    姬雨表情木然,既没有哭,也没有动,只拿两眼痴痴地凝视灵榻,就如一座雕塑。

    披戴已毕,姬雨重又抱起凤头琴,缓缓走到灵榻前面,在王后身边放下琴,轻轻揭开罩在她脸上的白缎。

    王后安静地躺着,两眼闭合,就像平日睡熟时一样,只有两道细眉锁在一起,似是凝结了太多的忧伤。

    姬雨伸出双手,轻轻抚摸母后紧锁的眉头,想让它们展开,可它们怎么也展不开,就像被什么拧起来一般。

    姬雨将面颊轻轻贴在母后的面颊上,嘴唇对着她的耳朵,嘀嘀咕咕很久,谁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姬雨抬头,再次抚展王后的双眉。

    凝眉舒开了,王后的面容慈爱而又安详。

    姬雨俯身亲吻王后,从额头一直吻到嘴巴,然后是她的脖颈、双手。姬雨在王后头下垫个枕头,让她面对自己。

    姬雨起身,打开琴盒,在灵榻前面支起琴架,将姐姐的凤头琴摆在架上,端坐下来,面对母亲,轻声抚琴。

    尽管只有四弦,琴声反倒添了几丝悲切,长了几分愁韵。姬雨弹的依旧是《流水》,只是这流水此时听来,就如在寒冰下面无声地呜咽,如泣如诉,却不为他人所见。

    姬雨就这样坐着,就这样奏着,奏了一遍又一遍,没有泪水,也没有哭泣。

    跪在王后榻前的贵妃、小王子、小公主们,不知何时,一个接一个离去。只有宫正、内宰和显王三人依旧跪在榻前,各噙泪水,听着姬雨的诉说。

    突然,周显王动了一动,缓缓转过身子,静静地望向女儿。

    显王吃力地站起来,挪几步,坐到姬雨身边,轻轻抚摸她的秀发。

    姬雨弹琴的手越来越慢,眼睛紧紧闭合,眼中滚出泪花。

    姬雨转身,一头扎入显王的怀中,放声大哭:“父王??”

    周显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,生怕有谁从他怀中夺走她似的。

    父女拥作一团,互相抱着,紧紧地抱着。

    蜡烛燃完了,宫正换一根,又换一根。

    天色拂晓,远处传来鸡啼声。

    姬雨挣开显王,跪在地上,抬头凝视他:“父王!”

    周显王淡淡道:“说吧,孩子!”

    “雨儿不能尽孝,雨儿不能服侍父王,雨儿??雨儿这就去了!”姬雨的泪水流出,起身,一拜,二拜,三拜。

    周显王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凝视姬雨。

    “父王??”

    显王淡淡说道:“是去云梦山吗?”

    姬雨淡淡说道: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周显王慢慢闭上眼睛,声音从喉管深处蹦出:“去吧,鬼谷先生在等你呢!”

    “父王,您??全都知道了?”

    周显王摸出王后的锦囊,交给姬雨:“你的母后说,这是一个偏方儿!”又将头转向王后,略顿一顿,泪水盈眶,更咽,“是一个??偏方儿!”不停地重复,“是一个偏方儿??”越说越伤心,呜呜咽咽,伏在王后的尸体上悲泣起来。

    姬雨一看,正是苏秦托她交给母后的锦囊。

    姬雨打开,里面是块丝绢,丝绢中间是鬼谷子亲笔书写的两行墨字:“道器天成,鬼谷重生;携蝉归林,可解纷争。”丝绢下面,则是王后用血写成的一行小字:“陛下,欲从先生,难舍君情;欲与君偕行,豺狼不容;君恩社稷,夙愿近忧,臣妾两难,唯有远行;恳请陛下,听妾遗声,雪儿远嫁,已是苦命;唯此雨儿,托予先生??”

    姬雨将锦囊捂在胸前,朝王后的遗体缓缓跪下,放声悲哭:“母后,母后,您答应雨儿,您答应雨儿一道走的呀,母后??”

    显王转过来,轻轻抚摸姬雨的秀发:“去吧,孩子,听你母后的,投先生去,走得越远越好!”

    姬雨抬起泪眼,凝视显王,担心道:“父王,秦人那儿??”

    显王抬起头来,声音更咽,悲怆道:“生离死别,国破家亡,寡人什么都没有了,他们还能怎样?他们又能怎样?”

    夜空里传来缥缈的埙声,远古,苍凉,悲怆,似是在为王后悲号。

    显王拿袖管抹一把泪水,凝视姬雨,轻声吟唱:

    彼黍离离,彼稷之苗。

    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。

    知我者,谓我心忧;

    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。

    悠悠苍天,此何人哉?

    ????

    显王的吟咏缓慢,低沉,与那埙声一样,苍凉中不无悲壮。

    姬雨含泪和合,父女二人悲怆的声音响彻灵堂:

    彼黍离离,彼稷之穗。

    行迈靡靡,中心如醉。

    知我者,谓我心忧;

    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。

    悠悠苍天,此何人哉?

    彼黍离离,彼稷之实。

    行迈靡靡,中心如噎。

    知我者,谓我心忧;

    不知我者,谓我何求。

    悠悠苍天,此何人哉?

    ????

    内宰、宫正俱是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远处雄鸡再啼。

    姬雨起身,背上凤头琴,挽了包袱,拜过父王,吻过母后,挂上佩剑,一个转身,径出宫门。

    晨雾缭绕,洛阳大街上,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一身孝服的姬雨目不斜视,快步走向洛阳东门,过城门东出,投轩辕庙而去。

    轩辕庙外,庙门虚掩,院中传来扫帚声。

    姬雨嘘出一口气,轻轻叩门。

    童子开门,手中拿着扫帚。

    姬雨揖礼:“请问阿弟,先生可在?”

    童子回一揖道:“总算等到姐姐了!”

    姬雨吃了一惊:“等我?”

    童子指指大殿:“是哩,家师正在候你!”

    姬雨走进殿里,见殿里殿外清扫完毕,所有物事摆放齐整,就连轩辕泥塑上的浮尘也被童子扫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鬼谷子端坐于轩辕塑像前,眼睛微闭。

    姬雨放下琴盒、包裹,跪叩:“姬雨叩见先生!”

    鬼谷子依然是两眼微闭,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,也没有在意她的存在。

    姬雨再叩:“小女子叩见先生!”

    鬼谷子嘴角启动:“你的麻衣可是为你母亲穿的?”

    姬雨悲哭。

    鬼谷子淡淡说道:“你的母亲因道而来,循道而去,可喜可贺,你哭个什么?”

    姬雨止住哭声,有些迷惘地看向鬼谷子。

    “姑娘此来,欲求何事?”

    “果如先生所言,”姬雨诉道,“罗网张来,那只玉蝉儿走投无路,欲随先生远遁山林,恳求先生容留!”说毕再叩。

    “山林虽有自在,却是寂寞之地,只怕姑娘耐熬不住!”

    “小女子早已厌倦尘世喧嚣,无心他求,愿从先生终老于林莽,潜心向道!”

    “老朽观你是个道器,收留你了。你既以玉蝉儿为喻,自今日始,就叫玉蝉儿吧!”

    姬雨叩首,悲喜交集:“玉蝉儿谢先生赐名!”

    “辰光到了,该上路了!”说完鬼谷子缓缓起身。

    旭日东升。

    童子扛幡儿打头,玉蝉儿跟后,鬼谷子走在最后,一行三人走出庙门,走下土坡,拐上洛阳通往虎牢关的衢道,迎着旭日渐去渐远。

    龙口村,老喜儿家的大门外面,迎亲车辆已准备就绪。

    小喜儿却仍躲在闺房里不肯出来。

    麻姑儿急了,进去催道:“小喜儿,快点呀,日头已经出来了,大伙儿都在候你哩。”

    小喜儿忧心忡忡,小声问道:“麻姑儿,他??回来没?”

    “谁回来没?”

    “就是??那个人!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瞧你问的啥话?人不回来,结个啥亲哩?”麻姑压低声,“不瞒你说,昨儿晚上就回来了,到家已是小半夜,不知和哪个富家公子在喝酒哩,弄得一身酒味,熏得我呀??”捏住鼻子,做个苦相。

    小喜儿嘘出一口气:“他揭王榜没?”

    “啥王榜不王榜的,都是瞎传,要是揭了,人能回来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小喜儿略略一顿,俏脸上现出一丝忧虑,“他??不会嫌弃我是??”看向自己的跛脚。

    “呵呵呵,你还没嫌弃他呢!”麻姑学苏秦的口吃状,“小??小??小??小??小喜儿??”

    小喜儿扑哧笑了,在麻姑的搀扶下,一跛一跛地走出来。

    苏秦烂醉如泥,躺在自家的土炕上正在呼呼大睡,苏代拿着新郎服饰进来:“二哥,还没睡醒呀?”

    苏秦动也不动,继续打着呼。

    苏代扯他几下,见他仍旧醉着,急了,使劲扯他胳膊:“二哥,快起来,新娘子马上到了!”

    苏秦如同木头,任凭他怎么折腾都在沉睡。

    苏家院门内,张灯结彩,一派喜气。

    全村人都来帮忙了,院中人来人去,甚是热闹。院门外面列着三口铁锅,一口烹猪,一口烹羊,另外一口烹了一只硕大的牛头。

    一辆披红挂彩的牛车在锣鼓声中徐徐进村,渐至苏家院落的柴扉外面。苏厉点燃一捆干竹,爆裂的竹节噼里啪啦,声声脆响。

    爆竹声中,一行人抬着各色嫁妆走进苏家院门。

    锣鼓声更见响亮。

    麻姑儿大步走进院里,朗声叫道:“老哥儿,新人到了,快叫新郎官出来迎接!”

    苏虎看向苏代:“代儿,你二哥呢?”

    苏代一脸无奈地朝屋里努下嘴。

    苏虎几步跨进厢房,果见苏秦仍在呼呼大睡,不禁怒从心起,“噌噌”几步走到灶间,舀来一瓢凉水,“噗”地浇在苏秦脸上。

    苏秦打个惊战,酒也醒了,睁眼看到苏虎,急又闭眼,连揉几揉,再次睁开,认准了是在自己家中,一时大怔。

    苏虎将一套新郎服“啪”地扔在炕上,低声喝道:“人都到了,还不赶快换上?”

    苏秦越发惊讶,似乎是在梦中。

    苏虎瞪一眼苏代。

    苏代过去,匆匆为苏秦穿上新郎服饰。

    苏秦一头雾水:“这??这??这??”

    苏代悄声道:“二哥,二嫂已到门外了!”

    苏秦惊愕:“二??二??二嫂?谁??谁家二??二嫂?”

    苏代将苏秦的衣裳穿好,戴上冠带,端详一阵,满意地笑了:“今儿是二哥的大喜日子,阿大为二哥娶媳妇了,新人已在门外,等二哥去迎哩!”

    苏秦惊呆了,两眼直视苏虎。

    “看什么看?”苏虎白他一眼,“快去擦把脸,到彩车上抱你媳妇进门!”

    苏秦豁然明白,手指苏虎,嘴唇哆嗦:“阿??阿??”气得“大”字出不来了,干脆“唰唰”几下将身上的新衣悉数脱下,摔在地上,解下冠带,一一抛到一边,倒头又睡。

    院外锣鼓声紧,人声鼎沸。

    麻姑儿站在院中,不无夸张地大叫:“新郎官哩,总不能一直把新人晾在车上啊!”

    苏虎急了,斜眼示意苏代。

    苏代上前硬扯苏秦。

    苏秦显然是故意的,睡得呼呼直响。

    苏代放开苏秦,看向苏虎,苦笑:“阿大,看样子,二哥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呢!”

    苏虎气恨恨道:“什么没过去!他是装的!”说着上前拧住苏秦耳朵。

    任凭苏虎怎么拧掐,苏秦愣是忍着。苏虎扳他起来,稍一松懈,苏秦就又倒下。苏虎没辙儿了,照他屁股上踹几脚,苏秦照睡不误。

    院门外面,因了苏秦的名声,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。锣鼓手看到人多,劲头也来了,越敲越紧,声声催促。

    观众七嘴八舌:

    “咦,新郎咋还不出来呢?新娘子等有半个时辰了!”

    “嘘,听说这小子揭了王榜,要给娘娘治病哩!”

    “啥?他会给娘娘治病?我鼻子也不信!”

    “是呀,这阵儿不定仍在天牢里关着,等着斩头呢!”

    “天哪,要是真被斩了,新娘子咋办?”

    “一定是了,要不然,这么久了,咋还不出来呢?”

    ????

    对于众人的闲言碎语,彩车里的小喜儿听在耳里,脸上忧急。

    麻姑风风火火地冲进厢房:“新郎呢?”

    苏虎气呼呼地指指炕头。

    麻姑看过去,急得跺脚:“这这这??这可咋整哩?”瞥到苏代,眉头一动,“嘿,有了!”

    苏虎看向她:“什么有了?”

    麻姑对苏代道:“苏代,你穿上新郎服,先把新人抱回来再说!”

    苏代面色绯红,摆手道:“这咋能成?我是小叔子,哪能去碰嫂子哩?”

    “嘻嘻,”麻姑笑了,“什么小叔子不小叔子的,新人进门,三天内没有大小,你只管去。再说,你名字就叫苏代,啥叫代呢?就是代你哥,去吧。只要抱进院里,跨进正堂,就算娶进家门了!其他事情,都好说!”

    苏代连连后退,使劲摇头:“不成不成!”

    苏虎一咬牙关:“代儿,听麻姑的,把你二嫂抱回来!”

    苏代欲再推托,见苏虎瞪眼,只好穿上新郎服,跟着麻姑走出去。

    当麻姑领着穿着新郎服的苏代走出前院时,人群沸腾,口哨声、起哄声四起。苏代一句话不说,低着头走到彩车前面。

    麻姑走到彩车边,对小喜儿小声嘱道:“那小子还醉着,让他弟背你进门!记住,脚不要沾地!”

    小喜儿点头,伸手给伴娘。

    伴娘扶她走出篷车,双双蹲在车沿上。

    麻姑让开位置,低声对苏代道:“人都出来了,快呀!”

    苏代两眼一闭,走到车前,不由分说,抱起一人就走,结果却是伴娘。伴娘尴尬不已,挣扎着要下来,众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
    麻姑急了:“苏代,抱错人了!”

    苏代一脸尴尬,忙把伴娘放下,回身抱起小喜儿,在众人的哄笑声与更加起劲的锣鼓、唢呐声中走进院门,走进堂间。

    苏家正堂里布置一新,明堂燃着喜烛,正中是伏羲、女娲泥塑,泥塑前面是列祖列宗的牌位,上方高悬周天子题的“天道酬勤”匾额。

    小喜儿坐在麻姑儿早已备好的软垫上,头上罩着红巾。

    麻姑儿走到苏虎跟前,低声道:“老哥儿,人进家了,下一步该是拜天、地、宗、亲,不能代了!”

    苏代猛地脱掉新郎服饰,抱怨道:“不代了,不代了,打死我也不代了!”

    众人皆笑起来。

    苏虎转对苏代说道:“喊两个人,把你二哥拖过来!”

    苏代看向麻姑:“麻姑,我二哥还没醒酒,能否再让他睡一会儿,晚点儿拜堂?”

    麻姑郑重说道:“不拜天地宗亲,就得不到各方神灵荫佑,这桩亲事就等于没结。再说,这都快中午了,堂不拜,外面的宴席就开不成,众多亲朋早饭都没吃,急等开宴呢!”

    苏虎急了:“这咋整哩?”

    “这样吧,”麻姑略一思忖,“新郎既然没醒酒,就让二人拜个醉堂。”

    “咋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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